做《船讯》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它是《断背山》作者的书;做《船讯》,是因为它打动了我,很深刻地打动了我。我想,能打动我的书,也应该能打动一些别的人吧——不希望很多,一些些就好。
但是,我们这里的水土似乎很不适合讴歌“失败”这个羞于言说的词,我们这旮的读者也不太买“失败男人”的帐——我们这旮,“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不假,但却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失败者”——《船讯》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是一本“冷书”。
“冷书”这个说法来自于小涂同学发在《南方都市报》的一篇报道——《几个编辑和几本冷书》。文中提到,该书编辑不但用心良苦地编了这本书,还打造了一个“失败中年男”的概念,可惜到目前为止,这个概念似乎还没有引起太多反响,《船讯》也依然是一本冷书,云云(其中列举的另一位冷书编辑还是俺尊敬的师兄)。
我的朋友尚好佳居住的小区号称位于“南CBD”,离国贸两站路,住的都是20多、30出头的白领,他们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办公室政治——工作压力、轧汁机似的老板等等,按说内心里应该多多少少有个“失败者”了吧——至少也多多少少地有点失败的小阴影吧:在追求成功的路上谁敢保证自己就没受过点小挫折、小磨难啥的呢?于是,尚好佳隆重地向他们推荐《船讯》,他们的反应是:“失败者?为什么要看失败者?中年失败男人?那好,先学习一下也好,好等将来如何做失败男人吧。”
这些回答真是让尚好佳吃惊不小,她给我打电话说:看来,你打造“失败中年男”这个概念,完全是对咱这旮的国情缺乏了解——原来,在咱这旮,都是成功人士,没有失败者啊。我听了并不觉得奇怪,据说,现在构成北京购买主力的白领们,阅读基本以网络为主,很少买书,读书更早已是大学时代挑灯夜读武侠的遥远记忆。
其实,我和尚好佳一样,都很同意弗洛伊德老师著名的“成功害人”说——这种学说认为,现代人的一切心理问题和心理疾患统统来自于对成功的追求,来自于社会强加于我们的追求成功的压力。
说真的,什么才是成功?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做成功?依我看,《船讯》的主人公奎尔被生活的闷棍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以至于不得不在36岁时离开纽约,灰溜溜的回到老家纽芬兰岛求生,终于在那里一步一步爬了起来,这就叫做成功——大成功。我看,这成功丝毫也不亚于某位盖茨老师吧?
在《船讯》的结尾,作者写了两段非常诗情的话,其中,有这么一句:“既然杰克能从泡菜坛子里脱身,既然断了脖子的小鸟能够飞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是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在咱们这个人人成功的地界,兜售失败,也许,有的时候,也会找到它不多的几个知己,这就够了,又何必热卖。
(以上为片断,全文载7月14日《21世界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