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上个星期发生在我们三楼的那件惨烈的“投稿”事件,至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来向你们讲述。
也许,我可以学习加西亚·马尔克斯,魔幻一点,这样来开始:“许多年之后,面对朝内大街166号,人们将会回忆起,那个穿睡袍的女人第一次来投稿的那个星期一的早晨……”
或者,也可以模仿博尔赫斯,这样来说起她:“想想看,您走过来,在所有人中间独独向我打听那个穿睡袍来投稿的女人,是的,我见过她,尽管她不是这一带的人……”
或者,哥特式,像卡森·麦卡勒斯,这样开始:“朝内大街166号本身是很沉闷的……倘若你在一个10月的早晨在大楼里溜达,,你会觉得非常无聊。可是,这座大楼里面,是曾经来过一个穿睡袍的女人的……”
或者,简洁一点,学习海明威:“朝内大街166号的门一开,就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径直走上三楼,在xx室的门前站住……”
要么,戏剧化一些,像田纳西·威廉斯那样:“朝内大街166号一座5层楼房的外景……一个抱着稿子的女人从街角走出来,她看看拿着的纸条,望望楼房。接着又看看纸条,再望望楼房,她的衣着和这个环境很不协调,她穿着一件小红碎花的长睡袍……”
但是,这些,这些,都不是,都不是我要寻找的那种讲述风格;而我要寻找的那种讲述风格,我要寻找的那种讲述风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什么样子的呢,我又很茫然,很茫然。
其实,这样的投稿者,大家都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xu9263在“执意寻找编审的年轻人”里也已有过很悲伤的描述;带着微冲、牵着警犬的武警GG冲进我们大楼搜寻炸弹的场面我也是亲眼见过的……这些,都是一时热闹,转眼就过去了的。但是,这个女人,却让我无法忘记她——也就是说,我无法用一句简单的“神经病”就把她从我心里打发出去,我做不到,做不到。
这不仅是因为,那天,出动了警察叔叔,大量的保安,封锁了三楼的楼道大门,才最终把她拖走;也不仅是因为,她说只要我们出她的作品,她的作品就会得“诺奖”;也不仅是因为,她跟我说她“从地球来,整个地球都是我的家”时脸上梦幻的表情……
这些都不是,其实,我是有点恨她的——她先后两次疯闹我们三楼,耽误了我们两个上午的宝贵时间;她占据了我办公室的门,我甚至无法进入我的办公室;但是,我忘不了她:她的小红碎花睡袍,她的藕荷色边框的眼镜,她那张称的上是风韵犹存的脸,她的执著,她的凶蛮,她的歌唱,她的辱骂,她的舞手,她的蹬脚……
我忘不了她,忘不了她,但,又不知该如何来讲述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