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涵芬楼书店听一个关于出版的讲座
主讲人来自苏格兰某大学,是那里的“出版研究中心主任”
专门研究出版战略(因为他反复提到strategy一词)
这个留着小胡子、长相酷似大卫·尼文的英国人
给我和同行们讲的是
为了改变目前中国出版业在国际市场上“版权交易不平等”的状况
必须要“在国内创造具有国际价值的知识产权”
让我们做的图书看起来“像别的国家的书”,从而进入别的国家的市场
我听了感到很困惑,感觉这不啻是“2020年”的事情
(“2020”也是他反复提到的一个词——准是没看过《2046》)
因为我正在做一本外版书,也就是购买别的国家的知识产权
(即使不是在做外版书,我也仍然很困惑)
其实,我自己觉得,在对出版事业的关注方面
我丝毫也不比这位出版战略研究专家差
因为,只要有机会,我就在做市场调查:请问,您在读什么书?
送快递的男孩呼哧带喘地来办公室,我总是说:
辛苦了,挑一本书带走吧
做保洁的女孩子,在大风沙的日子里帮我擦办公室
我也说: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就挑一本书吧
我真的对不同年龄和职业的人究竟有怎样不同的阅读口味很感到兴趣:
在4月的开封,一个戴酒瓶底眼镜,守着丰盛的菜摊
却深深埋头在一本书里的
中年男子,让我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城市
但是,常常,我得到的回答是:我不看书
这时,我的语气会变得比较恳请:
还是挑一本吧,你有孩子吗,这一摞全是儿童书
没孩子?那就挑一本别的吧。。。
(也许有一天,你或是你身边的人会拿起这本书来读上几行,从而
成为一个伍尔夫所说的尊贵的“普通读者”也未可知吧)
五一前,旅行社的一个叫“张震”的男孩来送票据
——虽然他长得和“最好的时光”的张震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我也说:辛苦你跑了这么多趟,挑一本书吧
他说:不好意思,我不好这个
这个回答差点没让我晕过去
我问:那你“好”什么?
答:好上网
我还是不想放过这个万一有天从网络上掉下来落进书店里的潜在读者,坚持说:
读书和上网不一样,可以在上面划道道,可以随身携带,随时翻看呢
坚持的结果是,张震同学连说“不了不了”,倒退着消失在门口
据同事说,当时,我手里抓着一本书,茫茫然地看着张震同学的背影
形象基本上和《武林外传》里面菜刀帮的蕙兰传销菜刀没甚区别
可这书是免费的——只是我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而已
(往好听里说,也算是捎带脚儿地培养读者吧)
可是人家还是“不好这个”
被一本叫做《傅立特诗选》的书,吓跑了
作为补偿,我只好自己坐下来,翻开这本书,狠狠地读上几行:
“悲伤/就是不能很好的呼吸。”
真让作者给说对了,我真的很悲伤,也很不能很好的呼吸
所以,安德鲁先生,谢谢你的演讲
很抱歉,也许这才是我们的国情——作为一个出版从业者
我连国内的读者都摆不平
还怎么指望我去创造“具有国际价值的知识产权”,去摆平国外的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