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芒果

1. 吃完樱桃吃芒果,芒果还是芒果;吃完芒果再吃樱桃,樱桃就不再是樱桃了。

樱桃算不上是清淡的水果,但因着芒果浓烈的余韵,失却了樱桃之味:所谓错误的时间云云,其中之一大抵也是如此吧。

2. 桂林米粉店里的这个女服务生,像一张民国时期的老照片,褪却了颜色,黄、轻、薄地在店里飘来又飘去,无声亦无息;声音也是飘忽的,也像影子一样——不是声音,只是声音的影子而已。

小小的贫瘠的身子,小小的瘦弱的发髻,也就十四、五岁吧,小小的肩,微微伛偻着,尚未发育就衰老了,亚热带淡棕色的脸,两只睫毛稀疏的单薄眼睛,分得格外远,远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求的距离:这具凉薄的身躯,上帝可会赐给她一个丰饶的人生?

3. 店里有好几张空的桌子,她却偏偏一屁股坐到我的对面,她要“一屉蒸饺”,然后就开始喃喃高声语,絮絮话家常,说,“一屉”她吃不完,剩下的要喂“旁边大院里的一只老猫和三只小猫”。。。

顺着黑的指甲和黑的胖的手一路看上去,是一张黑的胖的脸(牙齿是白的),黄色晨报工服,非常之丰满的胸部抵着桌沿。“你送晨报的?”“是啊。”转身指外面的自行车,又掉回头来开始说猫,如何如何可怜,如何如何能吃,如何如何舔食剩余的油星儿。。。

我配合地听着,做出邻人的模样:显然,她需要陌生人来倾诉,她需要流浪猫来关怀,她非常之丰满的胸中有太多非常之丰满的爱,或者是,她需要这个世界太多非常之丰满的爱——为了让这个世界非常之丰满地爱她,她拼命地、非常之丰满地爱着这个世界。